地底
转载于 透明人茶ra
太强了太强了 怎么可以没热度啊啊啊
这不比我强大劲了
*改编自鲁迅小说《故乡》
*轻点骂。对不起。
我冒着严寒,回到相隔二千余里,别了十余年的地底去。
时候一直是深冬;渐近伊波特山时,天气又阴晦了,冷风吹进衣袍中,簌簌的响,从花田向外一望,黑暗的穹顶下,远近点着几个萧索的星辰,没有一些活气。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。
阿!这不是我十年来时时记得的地底?
我所记得的地底全不如此。我的地底好得多了。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,说出他的佳处来,却又没有影像,没有言辞了。仿佛也就如此。于是我自己解释说:地底本也如此,——虽然没有进步,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凉,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变罢了,因为我这次跃下,本没有什么好心绪。
我这次是专为了别他而来的。我多年居住的伊波特山下的屋子,已经公同卖给别姓了,交屋的期限,只在本年,所以必须赶在正月初一以前,永别了熟识的伊波特山,而且远离了熟识的城市,搬家到我在谋食的远方去。
第二日清早晨我到了废墟的门口了。墙壁上许多枯藤的断茎当风抖着,正在说明这老地难免易主的原因。遗迹居民大约已经搬走了,所以很寂静。我到了自家的房外,母亲居然早已迎着出来了,接着便挪出了年轻的兄弟克里斯。
妈妈很高兴,但也藏着许多凄凉的神情,教我坐下,歇息,喝茶,且不谈搬家的事。克里斯没有见过我,远远的对面站着阴着脸只是看。
但我们终于谈到搬家的事。我说外间的寓所已经租定了,已经备好了家具,旧家已经不属于我,无需处理。妈妈也说好,我终究要远走高飞,地底束缚不住的,只是听我讲述,常常掉下眼泪的。
“你休息一两天,去拜望你的朋友们一回,便离开这里吧……。”妈妈说。
“是的。”
“还有衫斯,他每到门口敲敲来时,总问起你,很想见你一回面。我已经将你回家的大概信息通知他,他也许就要来了。”
这时候,我的脑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:金黄的审判长廊中挂着一轮巨大的GB,下面是漆黑的战斗框,都飞着一望无际的惨白的骨头,其间有一个三四十岁的骷髅,脚踏拖鞋,手捏一根骨头,向一匹猹尽力的刺去,那猹却将身一扭,反从他的身后逃走了。
这骷髅便是衫斯。我认识他时,也不过十多岁,离现在将有十年了;那时我的朋友还在世,家景也好,我正是一个福。那一年,地底正落下最后一个人类灵魂。这灵魂,说是三十多年才能轮到一回,所以很郑重;正月里破结界,结界很厚,灵魂很珍贵,找的人也很多,灵魂也很要防偷去。母亲要照顾金色花,跟不过来,便对他说,请保护好坠入地底的孩子。
衫斯许下了诺言;我也很高兴,因为我早听到衫斯这名字,而且知道他和我仿佛身高,名字有字体,comic sans,所以Toby Fox叫他sans。他是能装审判捉屠杀者的。
我于是日日盼望离开,离开废墟,衫斯也就到了。好容易过了妈妈,出了门,身后有声音,叫我握手,我便转过身去看。他正在我身后,白色的骷髅,脚上一双白拖鞋,身上披一件松垮垮的蓝外套,这可见他的兄弟十分爱他,怕他死去,所以在神佛面前许下愿心,用外套将他裹住了。他见人很熟悉,只是防备我,没有旁人的时候,便和我黑眼,于是不到半日,我们便熟识了。
我们那时候不知道谈些什么,只记得衫斯很高兴,带我去四处游荡,说了许多双关笑话。
第二日,我便要他捕屠杀者。他说:
“这不能。须尘埃落尽才好。我们AU上,屠个遍,我扫出一块空地来,用骨头支起一个大长廊,撒下gold,看屠杀者来捡时,我远远地将缚在场上的骨头只一拉,那屠杀者就罩在战斗下了。什么都有:Chara,Frisk,Shifty,Betty……”
我于是又很盼望战斗。
衫斯又对我说:
“现在还早,你LOVE19到审判长廊来。我们日里到长廊捡骨头去,长的短的都有,GB炮也有,菜单骨也有。晚上我和我弟去隔壁dr串场,你也去。”
“管杀怪么?”
“不是。走路的人血低了杀一个怪补,我们这里是不算杀的,要管的是条纹衫,石油,猹。新家底下,你听,叮叮的响了,猹在刷怪了。你便捏了骨头,轻轻地走去......”
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猹的是怎么一件东西——便是要看完屠杀才能知道——只是无端的觉得状如福而很凶猛。
“他不砍怪么?”
“有骨头呢。走到了,看见猹了,你便刺。这猹很伶俐,倒向你奔来,反从胯下窜了。他的石油是油一般的滑......”
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多新鲜事:热域有如许变身的腿精;怪物有这样危险的经历,我先前单知道他在steam出卖罢了。
“我们瀑布里,有人要来买东西的时候,就有许多提米只是跳,都有猫咪似的四个脚……”
阿!衫斯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希奇的事,都是我往常的一朋友所不知道的。衫斯在长廊时,他们都和我一样,只看见眼前一道红色的刀影。
可惜旅途结束了,我须回地上去,他沉默不语,我趴在一地灰烬里,哭着不肯离开,但终于还是走出了结界。他后来还给我打来一次电话,我也曾在电话后默默地听,但从此没有再见面。
现在托丽尔妈妈提起了他,我这儿时的记忆,忽而全都闪电似的苏生过来,似乎看到了我的美丽的地底了。我应声说:
“*这好极!他,——怎样?……”
“他?……他景况也很不如意……”母亲说着,便向门外看,“这些人又来了。说是来巡逻,顺手也就随便拿走的,我得去看看。”
母亲站起身,出去了。门外有几个卫兵的声音。我便招克里斯走近面前,和他闲话:问他可有灵魂,可曾有LOVE。
“……”
“*Flirt”
“*他回敬你一个Flirt”
“*你的脸红了”
“哈!这模样了!个子这么高了!”一种尖利的怪声突然大叫起来。
我吃了一吓,赶忙抬起头,却见一个长头发,红嘴唇,胸口三角符文的鱼人站在我面前,两手握着长矛,穿着盔甲,张着两脚,正像一个童话故事里威风凛凛的女战神。
我愕然了。
“不认识了么?我还和你战斗过,人类!”
我愈加愕然了。幸而我的母亲也就进来,从旁说:
“他多年出门,统忘却了。你该记得罢,”便向着我说,“这是现在的女王安黛因,……以前的队长。”
哦,我再熟悉不过了。我孩子时候,在地底的皇家守卫里确乎终日立着一个安黛因,人都叫伊“守卫队长”。但是带着头盔,头发没有这么长,嘴唇也没有这么红,而且终日追击,我也从没有见过这女战神的姿势。那时人说:因为伊,这守卫队的号召力非常好。但这大约因为年龄的关系,我却并未蒙着一毫感化,所以竟只是敬畏了。然而女王很不平,显出鄙夷的神色,仿佛嗤笑人类举不起大重剑,怪物不知道Dreemurr似的,冷笑说:
“忘了?你这四处攻击怪物的恶魔!”
“那有这事……我……”我惶恐着,站起来说。
“那么,我对你说。Frisk,你来过,带走了国王,你还要什么灵魂,让我拿去罢!我们怪物王国,用得着!”
“我并没有杀他。我须带着灵魂,再去……”
“NGHAAAAA!你让大片建筑变成废墟,还说没有?你现在有生活在地面;出门便是湛蓝的天空,还说不阔?嘿,什么都瞒不过我!”
我知道无话可说了,便闭了口,默默的站着。
“阿呀阿呀,人类真是越强大,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,愈是一毫不肯放松,便愈强……”女王一面愤愤的回转身,一面絮絮的说,慢慢向外走,顺便将我母亲的一个平底锅拿在手里,出去了。但最终没有拿走我的灵魂。
此后又有近处的怪物朋友来访问我。我一面应酬,偷空便收拾些行李,这样的过了三四天。
一日是天气很冷的午后,我吃过派,坐着喝茶,觉得外面有人进来了,便回头去看。我看时,不由的非常出惊,慌忙站起身,迎着走去。
这来的便是衫斯。虽然我一见便知道是衫斯,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上的衫斯了。他身材还是一样;先前的白色的骷髅头,已经加上了很深的裂纹;眼睛也像他生气一样,里面黑无一物,这我知道,在长廊的审判者,终日追着人类,大抵是这样的。他头上是一顶蓝兜帽,身上一件白色的大褂,浑身松垮着;手里提着一个黄纸包和一瓶番茄酱,那手也不是我所记得的伸出交握的手,揣在口袋里不得见了。
我这时很兴奋,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,只是说:
“阿!sans,——你来了?……”
我接着便有许多话,想要连珠一般涌出:热狗,烤尔比,星空,猹,……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着似的,单在脑里面回旋,吐不出口外去。
他站住了,眼里现出蓝色和白色的闪烁;笑容不变,却没有作声。他的态度终于平静起来了,分明的叫道:
“人类。……”
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;我就知道,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。我也说不出话。
他回过头去说,“Papyrus,不打个招呼吗?”便拖出站在身后的兄弟来,这正是十年前的挚友,只是高大些,身上换了更耀眼的盔甲罢了。“他现在可是皇家守卫了。只是最近太累,没有精神……”
“Wowie!人类,真的是你?”
母亲和克里斯出门来了,他们大约也听到了声音。
“老女士。我们已经知道了。真让我备受‘骨’舞啊,知道人类回来……”衫斯说。
“阿,你怎的这样客气起来。你们先前不是朋友称呼么?还是照旧:kiddo。”母亲高兴的说。
“heh,老女士真是……成什么规矩呢。那时是孩子,可以……”衫斯说着,派帕瑞斯已经上前来打招呼。还是一般的热情,把我高举起来转圈。
“派帕瑞斯?一段时间不见,介绍一下,这是克里斯;你要和他出去走走吗?”母亲说。
派帕瑞斯听得这话,便来招克里斯,克里斯却松松爽爽同他一路出去了。母亲叫衫斯坐,他迟疑了一回,终于就了坐,将番茄酱靠在桌旁,递过纸包来,说:
“冬天没有什么东西了。这一袋炸薯条是在烤尔比打包的,来尝尝?”
我问问他的景况。他只是笑。
“还可以。第六个实验体存活了,却总是测不出数据……又不顺利……烤尔比又涨价了,不让赊账……产率又低。写出报告来,拿去交,总要打回几次,走错路;不去交,达不成任务……”
他只是一个表情;眼上虽然刻着一道裂纹,却全然不动,仿佛石像一般。他大约只是觉得苦,却又形容不出,沉默了片时,便拿起瓶子来默默的吸番茄酱了。
母亲问他,知道他的实验室事务忙,明天便得回去;又没有吃过午饭,便叫他自己到厨下找东西吃去。
他出去了;母亲和我都叹息他的景况:兄弟,生计,工作,reset,审判,责任,承诺,都苦得他像一个骷髅宝宝了。母亲对我说,凡是不必带走的东西,尽可以送他,可以听他自己去拣择。
下午,他选好了几件东西:两本笑话书,四张照片,一本星空摄影集,一套百科。他又要所有的番茄酱(我在快餐店吃饭时总多要番茄酱,那酱,存下来可以就馒头),待我启程的时候,他用口袋来带去。
夜间,我们又谈些闲天,都是无关紧要的话;第二天早晨,他就和派帕瑞斯回去了。
又过了九日,是我启程的日期。衫斯早晨便到了,派帕瑞斯没有同来,却只带着一个长腿的机器人管船只。我们终日很忙碌,再没有谈天的工夫。来客也不少,有送行的,有拿东西的,有送行兼拿东西的。待到傍晚我们上船的时候,我带来的的所有破旧大小粗细东西,已经一扫而空了。
船夫的船向前走,两岸的石壁在暗夜中,都装成了深黛颜色,连着退向船后梢去。
克里斯和我靠着船沿,同看外面模糊的风景,他忽然问道:
“……什么时候回来?”
“*你试图告诉他你不会回来了”
“可是,派帕瑞斯约我明天……”他在头发阴影里闪着红眼睛,低低地说。
我和母亲也都有些惘然,于是又提起衫斯来。母亲说,那怪物女王安黛因,自从我坠入地底以来,本是每日必到的,前天伊在手机里,掏出十多本漫画来,议论之后,便定说是衫斯埋着的,他可以在运书的时候,一齐搬回家里去;安黛因发见了这件事,自己很以为功,便拿了那大重剑(这是我在模型店定做的器具,剑柄上面有着长剑,宽长而重,力气大可以举起挥动,威风凛凛,安黛因的礼物),飞也似的跑了,亏伊装着这么高根的长靴,竟跑得这样快。
废墟离我愈远了;雪镇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,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。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,将我隔成孤身,使我非常气闷;那最后长廊的蓝衣的审判者的影像,我本来十分清楚,现在却忽地模糊了,又使我非常的悲哀。
妈妈和克里斯都睡着了。
我躺着,听船底潺潺的水声,知道我在走我的路。我想:我竟与衫斯隔绝到这地步了,但我们的后辈还是一气,克里斯不是正在想念派帕瑞斯么。我希望他们不再像我,又大家隔膜起来……然而我又不愿意他们因为要一气,都如我的辛苦循环而生活,也不愿意他们都如衫斯的辛苦虚无而生活,也不愿意都如卡拉的辛苦暴力而生活。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,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。
我想到希望,忽然害怕起来了。衫斯要星空和百科的时候,我还暗地里笑他,以为他总是寻求知识,什么时候都不忘却。现在我所谓重置,不也是我自己找正确的路么?只是他的愿望切近,我的愿望茫远罢了。
我在黑暗中,眼前展开一片GAMEOVER的图像来,下面深黑的屏幕中挂着两个苍白的按钮。我想:希望是本无所谓有,无所谓无的。这正如地上的路;其实地上本没有路,走的人多了,也便成了路。
21xx年x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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